晴空下的她，再也回不去了(林见深苏晚)免费小说完结版_最新章节列表晴空下的她，再也回不去了(林见深苏晚)

1、林见深滑动鼠标滚轮，屏幕上的建筑模型缓慢旋转。凌晨一点多了，

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。他正在调整一栋商业综合体的外立面。

最初几版带着弧线的设计都被否了，现在这版方方正正，覆盖着深灰色的玻璃幕墙。稳定，

符合规范，也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，没什么波澜。三十二岁，建筑设计师。这行干了八年，

足够让他熟练地应对各种要求，情绪也收拾得妥帖。桌角的相框里，

是他和女友陈曦在某个海边的合影，两人都笑得很标准。半年前的旅行，行程是她定的，

精确到每分钟，他很配合。胃部传来熟悉的灼痛感。他拉开抽屉，拿出药瓶，

就着手里凉透的咖啡咽下一片。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漫开。电脑右下角，陈曦的头像跳动起来。

“还在加班？”“嗯，收尾。”“明天上午十点，麓府国际看房，别忘。资料发你了。另外，

我妈问下周什么时候两家一起吃个饭，把事定下。”一行行字跳出来，房贷，订婚，

像设定好的程序提示。他敲字回复：“好，知道了。可能会晚几分，你们先看。

”“尽量准时。时间规划是效率的基础。”后面跟了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。“明白。

”对话结束。他向后靠进椅背，看着屏幕上那栋灰色的建筑，它像个巨大的盒子。

他忽然想起大学时，自己还曾在草图本上画些不着边际的、关于“光影与风”的构想。

导师当时说：“见深，建筑最终需要有‘人味儿’。”他现在设计的这些，有“人味儿”吗？

他端起凉咖啡，一口喝完，需要这点苦涩来提神。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抽屉深处，

瞥见一个被几支旧笔压着的、印着褪色卡通图案的铁皮盒子。那不是口香糖盒，很多年前，

里面装的是别的东西。他愣了一下，鬼使神差地伸手拨开笔，把盒子拿了出来。

冰凉的铁皮触感。拇指抵在盒盖边缘，稍一用力。“咔哒。”一声轻响，

在寂静的凌晨办公室里格外清晰。盒盖弹开。里面躺着一枚小小的、黑色的磁带。标签纸上，

用蓝色墨水写着两个早已模糊，但他一眼就能认出的字母——L to S。

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屏幕上未完成的灰色图纸，陈曦关于看房和吃饭的留言，

胃里残留的药片涩味……所有构成他“现在”的东西，在这一刻，

仿佛都被这枚来自“昨天”的黑色物件，轻轻地，撞出了一道裂缝。2、周末下午，

林见深把车停在了父母家楼下。老小区空间狭窄，车辆见缝插针地停着，

和他那边规划整齐的地下停车场完全不同。他上楼，用钥匙开了门。母亲正在厨房和面，

手上沾着面粉。“怎么突然回来了？”她有些意外。“找点旧东西。”林见深换上拖鞋，

“爸呢？”“楼下下棋呢。”母亲朝他身后看了看，“陈曦没一起来？”“她忙。

”他含糊了一句，径直走向以前自己住的那个小房间。房间现在堆满了杂物。

旧课本、过期的杂志、不用的电器箱子，挤在一起，蒙着一层灰。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霉味。

他要找的是一个棕黄色的硬纸板箱，高中毕业时用的，当时把觉得没用的东西都塞了进去。

他在衣柜和墙的缝隙里看到了它，被一个旧台灯和几本厚重的辞海压在最下面。他弯腰，

用力把箱子拖了出来。灰尘扬起来，在从门口照进来的光线里飘浮。

箱盖上用黑笔写着两个字——“历史”。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。他单膝跪地，手指拂过箱盖，

触感粗糙，沾了一手灰。一种说不清的滞涩感涌上来，不强烈，但闷闷地堵在胸口。

“找到没？”母亲在厨房问。“找到了。”他应了一声，手指抠进箱盖边缘，用力一掀。

“嗤啦”一声，箱盖开了。一股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
最上面是几本《当代歌坛》，封面明星的笑容带着那个年代的风格。

底下是卷边的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，一个破铅笔盒，几张NBA球星卡。

都是些属于过去的零碎。他的目光扫过这些东西，手指继续往下翻，

碰到了复读机冰凉的金属外壳，和几盘缠在一起的英语磁带。然后，

他的指尖碰到了一个被旧T恤包裹着的、硬邦邦的方块。动作顿了一下。他拨开柔软的布料，

下面是一台银灰色的随身听，边角有几点磕碰的痕迹。旁边，紧挨着它，是一盘黑色的磁带。

磁带壳的标签纸上，用蓝色墨水写着：L to S。周围的声响，厨房的，窗外的，

好像瞬间被拉远了。他看着那行字，笔迹他认识。L是他，S是……那个名字卡在喉咙里，

没出来。他拿起随身听，有点沉。又拿起那盘磁带，塑料壳子冰凉。

拇指按下随身听的舱盖开关。“啪嗒。”舱盖弹开，里面空着。他看着手里的磁带，

又看看弹开的舱口。L to S。那个代表着“S”的女孩，

那个存在于十年前晴空下的模糊影子，此刻就以这种具体得不能再具体的方式，

躺在了他手里。3、林见深带着那个纸箱回到了自己的公寓。他把箱子放在书房角落，

像处理一件危险的未爆物，刻意避开了几天。直到周五晚上，他加完班回来，屋里一片漆黑。

他没有开大灯，只拧亮了书桌上的台灯。昏黄的光圈拢住桌面，

把那台随身听和磁带从阴影里托了出来。随身听只是没电了。他翻出几节五号电池，塞进去。

推上电池仓盖的瞬间，轻微的咔哒声让他手指顿了顿。现在，只差一步。他拿起那盘磁带。

L to S。 塑料外壳在台灯下泛着哑光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将它塞进弹开的舱口，

严丝合缝。按下播放键。先是漫长的、预期之中的“滋啦”声，

电流的白噪音如同时间的帷幕。然后，毫无预兆地，一个声音穿透了十年的寂静，

在他耳边炸开。“林见深！”声音清脆，带着少女特有的明亮和一点点蛮横，

鲜活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，瞬间击碎了书房里所有的安静。“明天天气超好，

逃课去后山吧！我等你，不见不散！”话音干脆地落下，只剩下磁带空转的“滋滋”声。

他僵在椅子里，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，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。

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着，一下，又一下，声音大得盖过了磁带的噪音。

“不见不散……”那个穿着校服、总爱笑着、眼睛亮得惊人的女孩——苏晚，

就这么被这一声呼唤，从记忆的深潭里猛地拽了出来，清晰地站在他眼前。不是模糊的影子，

是几乎能感受到她说话时喷出的细微气流，能看到她眼底闪烁的、带着狡黠的光。

他猛地伸手，按下了停止键。“咔。”世界重归死寂。他靠在椅背上，

仰头看着天花板上被黑暗吞噬的灯罩轮廓，剧烈地喘息着。那短短十几秒的声音，

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。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夏日午后，伴随着这句“不见不散”，

带着所有被忽略的细节和当时的心悸，排山倒海般涌了回来。那盘黑色的磁带，

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机器里。它不再只是一个旧物件。它是一把钥匙，刚刚，

已经拧开了他紧锁十年的门。门后是什么，他不敢看，却又无法控制地被吸引。

他维持着仰头的姿势，在昏暗的光线里，很久都没有动。5、停止键按下的“咔”声之后，

书房里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。但苏晚的那句“不见不散”仿佛具有魔力，在他耳边不断回响，

音量越来越大，最终彻底淹没了他眼前的现实。光线开始扭曲，

书桌的轮廓模糊、溶解…...他闻到了阳光炙烤塑胶跑道的味道。

*初遇：高二某个冗长的课间，他靠在走廊栏杆上透气，

一个女孩抱着一大摞刚收上来的作业本，踉跄着从旁边经过。最上面的几本滑落，散了一地。

他下意识弯腰去捡，抬头递还时，对上了一双眼睛。

那不是属于好学生苏晚的、规规矩矩的眼睛，里面闪着点不耐烦，又在他帮忙后，

迅速漾开一丝狡黠的笑意。“谢啦，林见深。”她叫出了他的名字，

然后抱着重新垒好的本子风风火火地走了。他愣在原地，手心里还残留着作业本粗糙的触感，

和那缕掠过鼻尖、带着汗意的、生动的气息。*篮球场：放学后的球场总是喧闹。

一次班级对抗赛，他投丢了一个关键球，在场边的一片叹息中，

他清楚地听到一个清亮的女声喊：“林见深，没关系！下次打回来！”他循声望去，

苏晚站在人群边缘，手里还拿着瓶没开的矿泉水，毫不避讳地冲他挥了挥手。

旁边有女生拉她，她浑不在意，目光依然亮晶晶地落在他身上。那瓶水，

她最终也没递给任何人，自己拧开喝了两口就走了。

*图书馆：那是距离后山约定不久前的一个周末下午。他们“偶遇”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。

阳光把桌面晒得发烫，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。她咬着笔杆，对着一道物理题皱眉，

然后用笔帽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。“喂，这个，怎么解？”他讲解时，她能迅速跟上思路，

偶尔提出让他都需停顿片刻的疑问。思路卡住时，她会无意识地用手指卷着发梢，眉心微蹙。

他讲完了，她恍然大悟，笑容瞬间绽开，像拨云见日。“厉害嘛！”她压低声音说，

然后用笔在草稿纸空白处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奖杯，推到他面前。那个下午很安静，

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，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、像是洗衣粉混合了阳光的味道。

记忆里的每一个片段都镀着金边，苏晚是这团光辉中心最鲜活的存在。

她不像其他女生那样含蓄或矜持，她直接、坦荡，喜怒分明，像一阵不由分说的风，

闯入他规规矩矩的世界。然后，画面定格在前一天，她往他手里塞这盘磁带时的场景。

她脸颊微红，眼神却亮得惊人，

带着一种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、混合着羞涩与大胆的情绪。“给你的，回去再听！

”她飞快地说完，转身就跑，马尾辫在脑后划出一道青春洋溢的弧线。磁带里，

是她为他一个人录下的“邀请”。“逃课去后山吧！”“我等你，不见不散！

”“不见不散……”这四个字，像一根针，轻轻刺破了记忆五彩的肥皂泡。

美好的画面瞬间褪色、扭曲。他想起来了。第二天，他揣着那盘磁带，

在教室座位上坐立难安。去，还是不去？优等生的顾虑，对“逃课”这种越轨行为的恐惧，

还有一丝害怕会错意的胆怯……无数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打架。上课铃响了，他最终没有起身。

他选择了安全，选择了规矩。他告诉自己，也许她只是开玩笑。那一整天，

他都刻意避开了去后山那个方向的所有窗户。他甚至不敢去想，她是否真的等了，等了多久。

“不见不散”……他现在才品出这四个字背后，可能蕴含的全部重量。眼前的幻象彻底消散。

他依然坐在书房冰冷的工学椅上，手里空无一物。耳边没有了少女清亮的声音，

只有都市深夜远处传来的、模糊不清的车流噪音，像这个时代永恒的背景音。

他缓缓环顾四周。冰冷的电脑屏幕，整齐码放的专业书籍，

空气中残留的、他自己煮的咖啡的苦味。

刚才记忆里那个充满声音、气味、光线和鲜活情感的世界，

与眼前这个秩序井然、色彩单调的现实，形成了无比残酷的对比。

一股巨大的、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的失落和悔恨，像潮水般灭顶而来。他错过了。

不仅仅是错过了后山的约定。他好像，把那个最好的、最鲜活的自己，

连同那个像风一样的女孩，一起遗弃在了十年前的昨天。5、周六上午，门铃响起时，

林见深还陷在书房那张椅子里。昨晚的回忆和随之而来的情绪耗尽了他，

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。他打开门，陈曦站在外面。她穿着一丝不苟的职业装，

显然是刚从公司过来，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。“脸色这么差？昨晚又熬到几点？

”她一边换鞋一边问，语气是习惯性的关切，但目光已经迅速扫过客厅，

像是在进行某种效率评估。“还好，收尾工作。”林见深让开身。陈曦在沙发上坐下，

直接将文件夹打开，抽出几张户型图和价格表，铺在茶几上。“麓府国际这套，

性价比是目前看过的几个盘里最高的。89平，小三居，户型还算方正，得房率也ok。

你看这个客厅的朝向……”她手指点着图纸，语速平稳清晰，像在做项目汇报。

林见深的视线落在图纸上，那些线条和数字却无法在脑中形成具体的画面。

他的耳边似乎还残留着磁带空转的“滋滋”声，

眼前晃动着的是十年前图书馆窗外摇曳的树影。“……所以，我认为这套可以作为首选。

你觉得呢？”陈曦抬起头，看向他。他回过神，对上她询问的目光。“嗯，挺好的。

”陈曦微微蹙眉：“你根本没在听。林见深，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。”“我听了，

”他试图弥补，“89平，小三居，朝向也好。”“那是上一套的数据。”陈曦放下图纸，

身体微微后靠，打量着他，“这一套是98平，四居。你到底怎么了？

从昨天开始就心不在焉。”“可能是没睡好。”他移开视线，看向窗外。

“是因为工作的压力，还是……”陈曦停顿了一下，语气依旧平静，却带着审视，

“别的什么？”“没有。”他下意识地否认，声音有些生硬。客厅里沉默下来。

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，格外清晰。陈曦没有再追问房子的事。她合上文件夹，

动作利落。“我妈把下周吃饭的餐厅订好了，时间也发你了。你看一下，没问题我就回复她。

”“嗯。”他应道。又是一阵沉默。这种沉默不同于他独自一人时的空洞，

它充满了未说出口的言语和压抑的情绪，沉甸甸地压在两人之间。终于，陈曦站起身。

“林见深，”她看着他，眼神锐利而冷静，仿佛能穿透他试图掩饰的一切，“你人在这里，

心在哪？”这句话像一根针，精准地刺破了他勉力维持的平静。他没有回答，也无法回答。

陈曦似乎也没指望他的回答。她拿起包，走向门口。“看房的事，等你状态好了再说。

餐厅的时间，你尽快确认。”说完，她拉开门，走了出去。关门声不算重，

却像一声最终的判决，在安静的客厅里回响。林见深独自站在原地，许久没有动弹。

陈曦那句“心在哪”反复在他脑海里盘旋。心在哪？它被困在了一盘十年前的老旧磁带里，

被困在一个叫“后山”的约定里，被困在一个名叫苏晚的幻影里。他转身，大步走回书房。

那台随身听还放在书桌上，黑色的磁带沉默地躺在里面。他伸出手，指尖悬在播放键上方，

微微颤抖。他深吸一口气，用力按了下去。“……我等你，不见不散！

”苏晚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带着穿越时空的、不容置疑的鲜活力量。声音落下的瞬间，

他听到自己心里某个东西断裂的声音。所有的顾虑、胆怯、对现有轨道的依从，在这一刻，

都被这惊雷般的声音炸得粉碎。“我要找到她。”6、决心一旦落下，

像在干涸的心田里砸进一枚钉子，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稳定感。周一，林见深请了半天假。

他坐在书房里，面对的不再是建筑图纸，而是另一项更关乎内心的工程。

他首先翻出了那本压在箱底的高中毕业纪念册。硬质的封面因年岁久远而微微翘起。

他略过前面那些官方合影和励志赠言，直接翻到同学留言的部分。

手指在一排排或熟悉或陌生的签名与照片上滑过，最终停在了那一页。苏晚。

照片上的她穿着统一的校服，头发规整地别在耳后，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算得上乖巧的笑容。

但这笑容和他记忆里那个鲜活狡黠的女孩隔着什么。留言只有简单的一句：“祝前程似锦。

” 连落款都显得公事公办。纪念册提供不了更多线索。他拿出手机，

点开那个几乎从未打开过的大学同学群，又尝试搜索了几个模糊的高中群名，

大多已沉寂多年。他在几个可能还有联系的老同学微信对话框里犹豫，输入又删除，

不知该如何开口，才能不显得突兀。最终，

他选择了一个当年还算熟悉、如今在同城做销售的同学赵峰。

他措辞谨慎地发去信息：“赵峰，好久不见。最近在整理老照片，

突然想起咱们高中几个同学，你知道苏晚后来怎么样了吗？好像毕业后就没了消息。

”消息发出去，石沉大海。等待的焦灼啃噬着他。他转而打开电脑，

在搜索引擎和几个主要的社交媒体平台上，输入“苏晚”这个名字。结果浩如烟海，

多是同名者无关的动态或新闻，与他寻找的那个身影重叠不上分毫。

时间在一次次刷新网页和查看手机中流逝，最初的冲动渐渐被一种无力的现实感冲刷。十年，

足以让一个人彻底消失在茫茫人海。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这种笨拙的线上搜寻时，

手机屏幕亮了。是赵峰的回复。“林见深？哈哈，太阳打西边出来了。

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苏晚？”他的心提了一下，快速打字：“没什么，就是偶然想起。

”“她啊，好像挺神的。听说没上大学，跑去学什么手艺了……哦对，陶艺！

好像在咱们市哪个地方开了个陶艺工作室，具体在哪儿不清楚。挺多年没消息了，

还是前两年听谁提过一嘴。”陶艺工作室。这五个字像黑暗中擦亮的一根火柴，

虽然光亮微弱，却瞬间指明了方向。“谢了。”他回复道，

手指因为这点确切的线索而微微发烫。他重新坐直，再次面对电脑屏幕。这次，

搜索的关键词变成了“陶艺工作室”加上他们城市的名字。列表依然很长。

他一家家地点开看，查看简介，放大那些模糊不清的主理人照片，

试图从中辨认出一丝熟悉的轮廓。多数工作室风格鲜明，主理人也多是陌生面孔。

就在他眼睛开始发涩时，鼠标滚轮停在了搜索结果的第二页，一个不那么起眼的条目上。

工作室的名字叫——“晴空”。他的心猛地一跳。点进去，界面很简洁，

没有太多花哨的宣传，只有地址、联系方式，和几张展示陶艺作品的静物照片。杯子，碗碟，

造型朴拙，带着手作的温润感。没有主理人的照片。地址显示在城东，

一个他不太熟悉的老街区。他看着“晴空”这两个字，又抬头，

望向窗外被高楼切割成条状的、灰白色的天空。记忆里，那个女孩站在篮球场边，

眼睛亮晶晶地对他喊：“林见深，没关系！下次打回来！”那一刻，她身后的天空，

是否也如此刻一般，了无生气？他不知道。但他知道，

他必须去那个叫“晴空”的地方看一看。7、城东的老街和林见深熟悉的环境像是两个世界。

导航在这里变得不太可靠，他只好把车停在主路边，循着门牌号步行深入。巷子窄而长，

两侧是有些年头的居民楼，墙面斑驳，晾衣杆横斜着，挂满各色衣物。

空气里飘着饭菜香和隐约的潮湿气味。这与他在新区设计的那些光鲜亮丽的商业体截然不同，

充满了琐碎而真实的生活痕迹。他放慢脚步，目光扫过一个个或清晰或模糊的门牌。

心跳在胸腔里不自觉地加快，像揣着一面鼓。然后，他看到了它。在巷子近乎尽头的地方，

一个不起眼的院门旁，挂着一块原木色的招牌，上面是用靛蓝色书写的两个字——“晴空”。

字迹不算工整，带着手写的随意感。院门虚掩着。他迟疑了一下，轻轻推开。

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院落，与巷子的喧杂隔开，陡然安静下来。墙角放着几盆绿植，

另一边堆着些等待处理的陶土和半成品。正对着的，是一间由旧民居改造的工作室，

有着一整面透明的玻璃窗。他停住脚步，隔着玻璃，看到了里面的身影。一个女人背对着他，

坐在拉坯机前。她系着一条深蓝色的围裙，上面沾满了斑驳的泥点。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，

几缕碎发垂在颈边。她的身体随着机器的转动微微起伏，双手稳稳地扶着旋转的泥坯，

动作专注而熟练。泥坯在她指尖变换着形状，如同被赋予生命。林见深屏住呼吸。那是苏晚。

即使只是一个背影，即使隔着十年的光阴，他依然能认出她。只是，

记忆里那个穿着白裙子、像风一样奔跑跳跃的少女，

与眼前这个沉静、甚至带着些许疲惫的背影，似乎很难完全重叠。他站在窗外，不敢惊动，

仿佛眼前是一幅易碎的画。就在这时，拉坯机的声音渐渐停歇。她似乎完成了某个阶段，

微微直起身，耸了耸肩膀。然后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，她侧过头，目光随意地投向窗外。

她的视线，毫无准备地，撞上了他的。时间在那一瞬间仿佛凝固。林见深看清了她的脸。

褪去了少女的婴儿肥，轮廓更加清晰，皮肤是健康的微褐色。

她的眼神……不再是记忆里那种毫无遮拦的明亮跳脱，而是像被溪水长久冲刷过的鹅卵石，

温润，平和，带着一种经历过什么的沉静。那里面没有惊喜，没有激动，

甚至连惊讶都只有很淡的一丝。更多的，是一种他完全读不懂的……陌生。她就那样看着他，

没有说话，也没有动。沾着湿泥的手指悬在半空，一滴泥水缓缓滑落，滴在围裙上，

洇开一个深色的圆点。8、隔着玻璃的对视只持续了几秒，却漫长得让林见深几乎窒息。

苏晚先动了。她移开视线，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泥，然后站起身，朝门口走来。她推开玻璃门，

站在门廊下，手上还沾着未干的陶泥，深蓝色的围裙在微风中轻轻拂动。“你好，

是来看陶艺体验的吗？”她开口，声音平和，带着一点客气的疏离，

和磁带里那个清脆鲜活的声音判若两人。林见深喉咙发紧，所有预先演练过的话都卡住了。

“……不是。”他几乎是笨拙地挤出两个字，“苏晚……是我。”他报上自己的名字，

期待能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波澜。苏晚看着他，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恍然，

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温润的平静。“林见深？”她微微点头，“好久不见了。”没有惊喜，

没有激动，就像认出任何一个多年未见的普通同学。“是，好久不见。”他干巴巴地回应，

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，“我……刚好路过这边，看到招牌，没想到真的是你。

”这话漏洞百出，他自己都不信。这个藏在巷子深处的地方，怎么可能“刚好路过”。

苏晚没戳穿，只是笑了笑，那笑容很浅，点到即止。“嗯，我在这里弄了个小工作室。

”她侧身让开一点，“要进来看看吗？”“好，谢谢。”他几乎是机械地迈步走了进去。

工作室里弥漫着陶土和釉料特有的湿润气息。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陶器，大多造型朴拙，

颜色是沉稳的大地色系，透着一种安静的力量。

这和他记忆中苏晚可能喜欢的明亮、跳脱的东西完全不同。“你……怎么做起这个了？

”他找着话题，目光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。她动作熟练地整理着桌上的工具，

手指因为长年累月的劳作，显得不那么纤细，却有一种沉稳的力量感。“机缘巧合吧，

觉得挺适合我的。”她回答得轻描淡写，显然不打算深谈，“你呢？听说你在做建筑设计师？

”“对。”他点头，突然觉得自己的职业在此刻显得格外空洞和冰冷。对话断断续续，

像接触不良的线路。他问一句，她客气体贴地答一句，不多一分，不少一毫。

他记忆里那个像风一样、会主动戳他手臂、会在他投丢球时大声喊话的女孩，

被眼前这个沉稳、接地气、周身散发着陶土般温润又疏离气息的女人彻底覆盖了。

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攫住了他。就在这时，里屋的门帘被掀开，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探出头来，

手里还拿着一个歪歪扭扭的、看得出是手工捏的小陶碗。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，

先是好奇地看了看林见深，然后径直跑到苏晚身边，拉住她的围裙，

清脆地喊了一声：“妈妈，我做好了！”妈妈。这个词像一颗精准的子弹，

瞬间击穿了林见深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幻想。他整个人僵在原地，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。

9、“妈妈，我做好了！”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在工作室里回荡，

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林见深的耳膜上。他看到苏晚脸上那种面对他时的客气疏离瞬间消融，

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自然、带着暖意的温柔。她弯下腰，

用干净的手腕内侧蹭了蹭小女孩的脸颊，声音轻柔：“真棒，让妈妈看看。”那一刻，

林见深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他人温馨剧场的观众，突兀且多余。“我……我就不打扰了。

”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，几乎落荒而逃般地向门口退去，“先走了。”苏晚抬起头，

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：“好，慢走。”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工作室，

重新踏入那条老巷。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，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，

反而像一层冰冷的薄膜裹着他。巷子里的嘈杂人声、邻居的谈话声，都变得模糊不清，

只有那声“妈妈”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。她已经有孩子了。

这个认知粗暴地撕碎了他一路走来怀揣的所有隐秘期待。他以为的重逢，

是解开一个关于青春的心结，是弥补一个遗憾，甚至……是某种模糊的、再续前缘的可能。

但现在，一道清晰的、名为“现实”的鸿沟，横亘在他面前。鸿沟的那头，

是一个有着完整过往、承担着母亲责任的女人；而鸿沟的这头，

是他这个沉溺于十年前的旧梦、试图打捞水中月的傻瓜。他靠在斑驳的巷壁上，

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。他闭上眼，

试图将记忆里那个穿着白裙子、在篮球场边为他呐喊的少女，

与刚才那个系着沾泥围裙、温柔回应孩子的女人重叠起来。失败了。少女的形象鲜明、锐利，

带着阳光的温度和青草的香气；而女人的形象，沉静、模糊，带着陶土的湿润和生活的磨损。

她们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。

那个被他珍藏了十年、在脑海中反复美化、如同月光般皎洁明亮的“苏晚”，在这一刻，

被一个具体得不能再具体的身份——母亲——击得粉碎。滤镜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，

再也拼凑不出完整的幻象。他忽然意识到一个更残酷的事实。他对她的了解，

仅限于十年前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女。他不知道她为何没上大学，不知道她如何学会了陶艺，

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感情，不知道她何时成为母亲，

不知道她为何独自带着孩子在这老巷深处经营工作室……他对她这十年的人生，一无所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