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沈舟,你敢诬陷他,我杀了你!”林晚猩红着眼,手中的烟灰缸狠狠朝我砸来。我没躲。
沉重的玻璃撞在我的额角,尖锐的刺痛混着温热的血,顺着眉骨滑落。眼前的一切,
都蒙上了一层血色。就像十年前,她父亲倒在血泊里的那天一样。血色中,
林晚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,依旧美得惊心动魄。“你就是嫉妒!嫉妒言尘比你优秀,
嫉妒我爱了他十年!”她歇斯底里地嘶吼,扑过来撕扯着我面前桌上的文件。
那些是我花了三年时间,耗尽了半条命才收集到的,关于她挚爱的“白月光”顾言尘,
如何一步步侵吞她父亲的公司,并最终将他推下天台的全部证据。而今天,
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。我本想将这一切,当做送给她的,最后一份礼物。
一份让她获得新生的礼物。现在看来,她并不想要。1三年前,我和林晚结婚,轰动全城。
所有人都说我沈舟走了天大的运,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,竟能娶到林氏集团的千金。
他们不知道,这场婚姻,是我用我父亲留下的所有家业,换来的。只为能离仇人更近一步。
婚礼上,林晚挽着我的手臂,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。她当着所有宾客的面,
一字一句地对我说:“沈舟,我嫁给你,只是为了我爸。你别妄想得到我的心,
它早就给了别人。”我知道她说的是谁。顾言尘。那个挂在她书房里,笑得温润如玉的男人。
婚后三年,我们相敬如“冰”。她从不让我踏入她的卧室半步,我们分房而睡。
家里所有东西都是双份,连拖鞋都分得清清楚楚。她会为我准备早餐,
会在我晚归时留一盏灯,甚至会在我生病时,笨拙地学着照顾我。她扮演着一个完美的妻子。
却唯独,没有爱。她的所有温柔,都给了手机里那个叫“言尘”的联系人。
她会在深夜里对着他的照片发呆,会因为他的一条朋友圈动态而情绪起伏。
她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关于他的一切,一本厚厚的相册,里面全是顾言尘从少年到青年的照片。
而我,连一张合照的资格都没有。我曾不止一次地想,如果她知道,她深爱了十年的男人,
正是害死她父亲的凶手,她会怎么样。是会崩溃,还是会……疯掉?这个念头,像一根毒刺,
在我心里扎了三年。直到今天,我亲手将这根刺,血淋淋地拔了出来,递到她的面前。
额角的伤口还在流血,我却感觉不到疼。心口的麻木,早已盖过了一切。
林晚撕碎了所有的纸质文件,又发疯似的去抢我的手机。“把你的手机给我!
里面肯定还有备份!沈舟,你这个卑鄙小人!”她的指甲在我手背上划出几道深深的血痕。
我没有松手,任由她抓挠。我的手机里,确实有备份。但最重要的东西,是一段录音。
一段足以将顾言尘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录音。“够了!”我终于开口,
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。我甩开她的手,力道有些大,她踉跄着后退几步,撞在冰冷的墙壁上。
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,仿佛第一天认识我。也是,这三年来,我在她面前,
一直扮演着一个温顺、体贴、毫无脾气的丈夫。一个可以任她予取予求,
却从不敢反抗的“窝囊废”。“林晚,你清醒一点。”我看着她,一字一句道,
“你父亲的死,不是意外。”“你闭嘴!”她捂住耳朵,疯狂地摇头,“我爸是心脏病突发!
是意外!你不要再说了!”心脏病突发?多么可笑的借口。一个每天坚持晨跑,
身体比年轻人还硬朗的人,会突然心脏病突发,从二十八楼的天台“失足”坠落?
当年所有人都信了。包括林晚。只有我不信。因为我亲眼看到,在林父坠楼前一个小时,
顾言尘从他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。他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,
甚至还对我这个实习生点了点头。那时候,我只是一个刚进林氏集团的实习生,人微言轻。
我说的话,没人会信。所以我只能等。等一个能将他一击致命的机会。这一等,就是十年。
“是不是意外,你听听这个就知道了。”我点开手机,按下了播放键。一段嘈杂的电流声后,
一个熟悉的,属于林父的声音响了起来。“……言尘,你太让我失望了!我待你如亲子,
你却在背后捅我刀子!”林晚的身体猛地一僵。那是她父亲的声音,她绝不会听错。录音里,
她父亲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痛心。“……伯父,商场如战场,
我只是做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。”另一个声音响起,温润,悦耳,
却又透着令人胆寒的冷漠。是顾言尘。林晚的脸,瞬间血色尽失。她呆呆地站在那里,
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。“你……你伪造的……”她嘴唇哆嗦着,声音细若蚊蝇,
“这都是你伪造的……”“伪造?”我冷笑一声,“林晚,你父亲的办公室里,
有一个他亲手做的木雕摆件,是一只雄鹰。那只雄鹰的眼睛里,藏着一个微型录音器。
这是他的习惯,为了防止商业谈判被人坑害。这件事,除了他自己,只有我知道。
”因为那个录音器,是我帮他装的。林晚的身体晃了晃,几乎站立不稳。
她当然知道那个木雕。那是她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。录音还在继续。“……你挪用公款,
联合外人做空林氏,这些我都可以不追究!但你千不该万不该,动了小晚的信托基金!
那是我留给她最后的保障!”“保障?伯父,你错了。只有钱,才是最可靠的保障。
小晚跟着我,不会受苦。”“你做梦!我就是死,也不会把小晚交给你这种人!”接下来,
是激烈的争吵声,东西被砸碎的声音,还有林父痛苦的闷哼。最后,一切归于死寂。
只有顾言尘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,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响起。“伯父,安心地去吧。林氏,
还有小晚,我都会替你‘好好’照顾的。”录音结束。整个客厅,死一般的寂静。
林晚呆呆地看着我,眼里的愤怒和恨意,已经变成了无尽的恐惧和茫然。
“不……这不是真的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一步步后退,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,退无可退。
“这不是真的!言尘不是这样的人!他不是!”她抱着头,痛苦地尖叫起来。
我静静地看着她。看着她信仰了十年的神祇,在我面前轰然倒塌。我知道,这很残忍。
但长痛,不如短痛。“林晚。”我走到她面前,蹲下身,试图扶住她颤抖的身体。“别碰我!
”她像被火烫到一样,猛地挥开我的手。她的眼睛里,不再是恨,而是一种我看不懂的,
混杂着绝望和祈求的脆弱。“沈舟……你告诉我,这一切都是假的,对不对?
”“你是骗我的,对不对?”“你只是太爱我了,所以才用这种方式,想把他从我心里赶走,
对不对?”她抓住我的衣袖,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我看着她苍白的脸,
和那双写满哀求的眼睛,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痛。我多想点头。多想告诉她,
这只是我开的一个恶劣的玩笑。可是,我不能。我不能让她父亲,死不瞑目。我掰开她的手,
一根一根。“林晚,接受现实吧。”我的声音,冷得没有一丝温度。“顾言尘,
就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。”这句话,像最后一根稻草,彻底压垮了她。她松开手,
身体软软地滑落在地。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,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。
“是我害死了爸爸……”“是我害死了爸爸……”“是我引狼入室……”她的声音越来越小,
最后彻底消失。她就那么躺在冰冷的地板上,一动不动,仿佛死了一样。我知道,
有什么东西,在她身体里,彻底碎了。2林晚疯了。不是歇斯底里的那种疯,是死寂的疯。
她不再说话,也不再看任何人。整天就抱着那个雄鹰木雕,坐在窗边的地毯上,
一坐就是一天。不吃不喝,不哭不闹。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,
将她笼罩在一片虚幻的光晕里。她瘦得很快,原本合身的衣裙穿在身上,显得空空荡荡。
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。我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,买了她最爱吃的草莓蛋糕。她都视而不见。
医生说,她是创伤后应激障碍,把自己封闭起来,拒绝接受外界的一切信息。
是一种自我保护。也是一种自我惩罚。我辞掉了工作,全天候地陪着她。我学着给她做饭,
按照营养师的食谱,一勺一勺地喂她。大多数时候,她都会吐出来。有时候,
她会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砸东西。把所有能看到的东西,都砸得粉碎。然后蜷缩在角落里,
瑟瑟发抖。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兽。每当这时,我都会走过去,从背后轻轻抱住她。她会挣扎,
会用指甲抓我,用牙齿咬我。我不躲,也不放手。直到她筋疲力尽,在我怀里沉沉睡去。
她睡着的时候,很安静。长长的睫毛上,总是挂着未干的泪珠。我常常看着她的睡颜,
一看就是一夜。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,对她动了心。或许是在她为了应酬喝得烂醉,
抱着我喊“爸爸”的时候。或许是在她因为胃痛蜷缩在沙发上,我给她煮了红糖姜茶,
她迷迷糊糊说“谢谢”的时候。又或许,是在更早以前。在我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实习生,
在公司年会上被灌酒,她走过来,替我挡下的那一杯。她说:“我爸的人,
还轮不到你们来欺负。”那一刻,窗外的烟花正好升空,在她清冷的眼眸里,炸开一片绚烂。
我的心,也跟着漏跳了一拍。我以为,只要我揭穿了顾言尘的真面目,
只要我为她父亲报了仇。她就能从过去走出来,看到一直守在她身边的我。我以为,
我们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。我错了。我亲手摧毁了她的信仰,也亲手将她推入了更深的深渊。
这天晚上,我照例给她擦拭身体。她的身体很烫,额头滚烫。发烧了。我找来退烧药和水,
想喂她吃下去。她紧闭着嘴,怎么都不肯张开。无奈之下,我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。
我将药片含在嘴里,就着水,低头吻上她干裂的唇。她的唇很凉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。
就在我的舌尖撬开她的齿关,将药水渡过去的时候。她一直紧闭的眼睛,突然睁开了。
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。空洞,死寂,没有任何焦距。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,
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。然后,她笑了。笑得诡异而凄美。“言尘……”她伸出手,
轻轻抚上我的脸。“你来了……”我的身体,瞬间僵硬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,
狠狠攥住,痛得无法呼吸。言尘。她竟然,把我当成了顾言尘。我看着她眼里的痴迷和眷恋,
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和悲哀,从心底涌起。我花了十年时间,才将那个男人送进地狱。
可他却像个幽灵一样,依旧盘踞在她的心里,阴魂不散。“林晚,你看清楚,我是谁!
”我抓住她的肩膀,用力摇晃着她。“我是沈舟!是你的丈夫!”她仿佛没听到我的话,
依旧自顾自地笑着。“言尘,我们结婚吧。”“穿上婚纱,嫁给你,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。
”“你带我走好不好?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,重新开始。”她的话,
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,狠狠扎进我的心脏。我猩红着眼,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。
“林晚!你给我醒醒!”“那个男人,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!是你共枕了三年的丈夫,
亲手把他送进了监狱!”“你爱的人,是我!沈舟!”最后那句话,我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吼完之后,我自己都愣住了。我爱的人,是我……是啊,我爱她。这个秘密,我藏了十年。
连我自己,都快要忘记了。林晚似乎被我的怒吼吓到了。她眼里的迷恋渐渐褪去,
取而代之的,是惊恐和厌恶。“你……你是沈舟……”她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,
猛地推开我,连滚带爬地缩到床角。“你滚开!不要碰我!”“是你!都是你!
是你毁了我的一切!”“你为什么要去查?为什么要把真相告诉我?!
”“你让我继续活在谎言里不好吗?!”她抱着头,再次陷入了崩溃。这一次,
比以往任何一次,都要来得猛烈。她用头去撞墙,发出“砰砰”的闷响。我冲过去,
想要抱住她。她却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,对准了自己的手腕。“你别过来!”她尖叫着,
刀锋在白皙的手腕上,划出一道刺目的血痕。“沈舟,你再过来,我就死在你面前!
”我僵在原地,不敢再动弹分毫。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滴落,在地毯上开出一朵朵妖冶的红莲。
“林晚,你把刀放下。”我的声音在颤抖,“你冷静一点。”“冷静?”她凄厉地笑了起来,
“我怎么冷静?我爱了十年的男人,是我的杀父仇人!我嫁了三年的丈夫,
是毁掉我人生的刽子手!”“沈舟,你知道吗?我好恨你。”“我恨你为什么出现,
恨你为什么娶我,更恨你……为什么让我知道真相。”她的眼神,空洞得可怕。
“如果没有你,我还可以继续做我的梦。梦里,言尘还是那个完美的言尘,爸爸也还在。
”“可是你,亲手打碎了我的梦。”“沈舟,你还我爸爸……你还我的言尘……”她哭喊着,
手里的刀,又深了几分。我的心,像是被凌迟一般。原来,在她心里,我连那个杀人凶手,
都比不上。原来,我为她做的一切,在她看来,只是多管闲事。原来,我才是那个,
最该死的人。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和无力,席卷了我的全身。我看着她,忽然就笑了。
笑得比哭还难看。“好。”我说。“我滚。”3我离开了别墅。没有带走任何东西,
除了那把林晚送我的,刻着“平安”二字的钥匙扣。那是我们结婚时,她唯一送给我的礼物。
她说,她不爱我,但希望我平安。现在想来,真是讽刺。我开着车,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。
城市的霓虹,在我眼前飞速掠过,像一道道抓不住的流光。我不知道该去哪里。
这个城市这么大,却没有一盏灯,是为我而留。最终,我把车停在了江边。冰冷的江风,
吹在脸上,像刀子割一样疼。我点了一支烟,烟雾缭绕中,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。
我和林晚的相遇,并非偶然。我的父亲,曾经也是商界的一方巨擘。后来,被顾言尘的父亲,
用卑劣的手段,搞到家破人亡。我父亲不堪受辱,从公司的天台,一跃而下。那一年,
我才十八岁。我跪在父亲冰冷的尸体旁,发誓要让顾家,血债血偿。我隐姓埋名,卧薪尝胆。
考上了和顾言尘同一所大学,进了同一个社团。我学着他的穿衣风格,模仿他的言行举止。
我把自己,活成了他的影子。只为了,能接近那个被他视为囊中之物的猎物——林晚。
林晚是林氏集团的独生女,是顾家想要吞并林氏,最重要的一颗棋子。顾言尘从高中起,
就开始布局。他为她补课,为她打架,为她拒绝了所有女生的告白。
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深情、专一、完美的白月光。成功地,俘获了林晚的心。而我,
则利用顾言尘对我的信任,以实习生的身份,进入了林氏。我一边搜集顾家父子的犯罪证据,
一边等待着时机。我原以为,我会一直这么潜伏下去。直到林晚的出现,
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。她像一束光,照进了我阴暗的人生。她会因为我加班忘了吃饭,
而给我点一份热腾腾的外卖。她会在我被上司刁难时,不动声色地替我解围。
她会在我生日那天,笨拙地给我唱一首跑调的生日歌。我冰封了十年的心,开始出现裂缝。
我开始贪恋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暖。我甚至开始嫉妒顾言尘。嫉妒他可以轻而易举地,
得到她全部的爱。于是,我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。我要娶她。我要把她从顾言尘身边,
抢过来。我利用我手里掌握的,关于顾家的一些小把柄,逼迫顾言尘暂时出国。然后,
我拿着我父亲留下的所有资产,以及我这些年积攒的全部身家,向林父提亲。我告诉他,
顾言尘并非良人,他接近林晚,目的不纯。我告诉他,我可以帮林氏,度过眼前的危机。
唯一的条件,是娶林晚为妻。林父答应了。他或许是看出了我的真心,又或许,
是看中了我能给林氏带来的利益。总之,我成功了。我娶到了我心心念念的女孩。我以为,
只要时间够长,只要我足够好。她总有一天,会爱上我。可我忘了,人心,
是最难掌控的东西。她爱了顾言呈十年。这十年,早已在她心里,刻骨铭心。我又算什么呢?
一个趁虚而入的卑鄙小人罢了。一支烟燃尽,烫到了我的指尖。我回过神来,
将烟头扔进江里。手机在这时响起。是医院打来的。“沈先生,您太太她……割腕自杀了。
”我的大脑,瞬间一片空白。4我赶到医院的时候,林晚还在抢救室。手术室门口的红灯,
像一只噬人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我。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。
我不敢想象,如果我晚来一步,会是怎样的后果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每一秒,
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终于,手术室的门开了。医生摘下口罩,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。
“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。”我悬着的心,终于落了地。“但是……”医生话锋一转,
“病人的情绪很不稳定,求生意志非常薄弱。你们家属,要多注意。”我点了点头,
声音嘶哑:“谢谢医生。”我走进病房。林晚躺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。